供血紧张 卖血者冒充“互助献血”?
家属的“感激”与愤怒 卖血者假扮患者亲友互助献血;家属支付“血头”1800元买血400毫升渡过难关 “我爸爸得的是肝癌,手术已经排好了,没有血就得往后拖,肿瘤每分每秒都在长,我们总不能等死吧”,来自辽宁大连的武月告诉新京报记者,她的父亲做手术需要用800毫升血,医院申请不到血,自己在北京也没有其他亲戚朋友,只能自己献400毫升,再额外从血头处买400毫升。而这400毫升血,她要付给“血头”1800元。 对于这些“血头”,她既“感激”又愤怒,一方面对方毕竟是解了自己的燃眉之急,而另一方面,父亲来京就医本来已是花钱如流水,却还要额外花一笔费用买血。 武月透露,在其父亲住院的病区,每天都有人来发卖血的小卡片,电梯广告栏的夹缝中,都能看到塞着的广告。一个在他们楼层发卡片的小伙子告诉她,医生们知道有人在卖血,但一般“不鼓励也不阻止”,患者们确实等不起。 不光北京的一些大医院存在这样的问题,在河北燕郊镇陆道培血液肿瘤中心,通过“血头”才能用到血的情况更加严重。 这里是闻名全国的血液病治疗中心,有着从全国各地赶来治疗的白血病等血液病患者,相比普通的综合性医院,这家血液病专科医院的用血情况更加紧张。 去年12月,21岁的陕西人陈旺(化名)在深圳打工时,被确诊患有急性髓细胞白血病,在深圳四个疗程的化疗效果并不理想,经介绍于9月转至陆道培血液肿瘤中心治疗。在来之前,深圳的医生告诉陈旺,该中心用血很紧张,要有个心理准备。为此,陈旺还在深圳申请输了两个治疗量的血小板,“那边好申请,早上8点去找医生,中午就能输上。” 来燕郊后,化疗使陈旺的血小板数量再次急剧下降,管床医生为他申请到了一次,再去申请,医生告诉他医院的血库已经空了,只能找人“互助献血”。陪床的母亲年事已高,不符合献血条件,他只能先扛着。 当时的检查结果显示,他的血小板数值已经降到了3,而正常人的该项指标在100到300之间。 10月10日凌晨,陈旺在起身上厕所时不慎跌倒,牙齿磕得晃动了,口腔里的血块止不住地往下掉。他和他的母亲都慌了,只能问病友要来“血头”的电话,花400元买了一个治疗量的血小板。 “我来治病的钱都是爱心人士捐献的,这个‘血头’的要价虽然已经比别人低了一点,但还是觉得这钱花得不应该。”陈旺说,以后要用血的时候还很多,如果都要靠买血来渡过难关,真不知道能撑多久。 面对“血荒”医院无奈 血液中心难满足医院用血,缺血成常态;有的医院一年有三四个月闹“血荒” 北京清华长庚医院医患办主任樊荣,曾是北京一家二甲医院的医务科主任,在他看来,缺血,已经是北京各大医院的常态。 他介绍,血液中心每年都会和医院签订用血计划书,会有总量的计划。但这也无法避免一些计划外的紧急用血。在北京,一些医院还有自己的采供血机构,哪怕如此,这些医院在需要紧急用血时还是会向血液中心求助。 “一般而言,临床有用血需求,医生会向医院血库写临床用血申请单,血库库存不足时,再向血液中心申请”,樊荣说,血液中心会根据库存情况进行派发,在大家都比较紧缺的情况下,可能会根据用血的紧急程度来决定谁优先,这时,一些慢性、消耗性用血可能就会靠后考虑。 北京某综合三甲医院血库负责人称,该医院每年闹“血荒”的时间会占到全年的三分之一到四分之一,夏天两个月、冬天两个月,而在“血荒”严重的时候,第一位先要保证一些情况紧急的患者用血,这时,大约会有三分之一的手术患者需要互助献血。 “缺血的不只是北京,整个中国都在缺”,燕郊陆道培血液肿瘤中心副主任童春容称,她所在的血液肿瘤中心从北京落户燕郊后,成了廊坊市血液中心的用血大户,血液中心超过一半的血都供给我们了,有时还会帮忙从外市调血,但相比需求还是远远不够。 她介绍,医院在降低输血标准后,还只有一半的病人能输上血,血小板则只能满足20%的需求,其余的部分都得由患者去自己互助献血。 “血不够用,仅有的公共血要分给谁?我们天天都在为这个事发愁。”童春容说,为了避免有人走关系,最后只能形成一个制度,由十几名主治医生轮流分配血液,医生根据所有用血申请的轻重缓急,将有限的公共血分配下去,并且还要将分配结果公布出来,接受大家的监督。 在不少医护人员眼中,互助献血成了缺血大背景下的无奈补充,一个“没有办法的办法”,哪怕这是一个有天然漏洞的办法:“亲友”的概念难以界定,患者找不到人互助,就只能花钱找“血头”介绍血源。 事实上,有“血头”通过互助献血卖血牟利已经不是秘密,有关部门一直在打击,但却难以杜绝。一位医生说,大家都知道“血头”的存在,也都痛恨赚这种钱的人,但患者不买没办法,他们只能“眼不见心不烦”。 被“拉低”的无偿献血率 多种因素制约无偿献血;北京无偿献血率居全国前列,仍难满足巨大用血量 根据国家卫计委今年6月份公布的最新数据,去年我国的无偿献血率为0.95%。世界卫生组织指出,人口献血率达到1%至3%时,才能基本满足本国临床用血需求。也就是说,目前我国献血率处于世卫组织的警戒值之下,更低于一些发达国家已超过4%的无偿献血率。 就北京而言,去年的常住人口无偿献血率为1.94%,虽居全国之首,但因为医疗资源过度集中,在巨大的用血量下,依然存在血荒。 北大第一医院血库副主任王鹏说,外地来京就医的,很多都是地方上处理不了的疑难病,比如恶性肿瘤、血液病等等,这些病患在手术和治疗过程中的用血量也会比普通病症多,并且这些病人的数量每年还在增多。 目前,北京市无偿献血的招募模式仍以街头流动献血为主,约占总采血量的85%,单位团体无偿献血占10%,个人预约和互助献血占5%。 在用血量大的背景下,每当严寒酷暑,碰上极端天气或者占献血者相当比例的学生放假期间,出门献血的人少了,血荒的情况就尤为突出。 许多人对无偿献血有顾虑,源于“血液是身体的一部分,献血会危害身体健康”的误解,在童春容看来,目前的低献血率所造成的血荒,还与公众对慈善事业、慈善机构的信任危机有很大的关系。 童春容曾任北京某三甲医院输血科的负责人,在她的印象中,2008年汶川地震前的一段时间,是公众献血热情最高的时候,“那时医院的临床用血,基本不需要家属去互助”。 但之后一些慈善捐助的使用被爆出有问题后,许多人开始不愿去献爱心,2011年的郭美美事件更是浇灭了一部分人的献血热情。当年的一项网上调研显示,83.8%的人表示不愿意献血是因为制度不透明,担心献血被牟利。 在信任危机下,一些人提出“为什么献血是无偿的,而到医院用血时却还要交费”的问题,事实上《献血法》规定,患者在医院用血时交纳的费用,是血液采集、储存、分离、检验等过程中产生的成本费用,目前,这项费用已被纳入近日新发布《中央定价目录》。 此外,流动采血车使用效率不高,也为血液中心采供血造成了障碍。北京市血液中心主任刘江今年6月接受媒体采访时表示,北京全市共设置街头流动采血点72个,但是实际上只有一半左右的采血车能正常工作。 “很多时候,受市政建设、临时活动、重大活动等因素影响,采血车只能移位”,刘江说,现在建一个街头采血点,非常麻烦。由于采血车必须要建立在人流量大的地方,由此带来一定的安全隐患和管理难度。北京曾专门出台了一份由多部门参与制定的流动采血点设计规划,但是效果并不理想。 采供血期待“透明化” 专家称解决缺血困境需修改献血制度,现行《献血法》已实施17年应与时俱进 不少专家认为,缺血困境背后隐藏的,其实是亟待修改的献血制度。 今年全国两会上,全国人大代表、浙江省台州恩泽医疗中心主任陈海啸建议修改献血法。他提出建立血液使用阳光监督机制,在全国范围内统一用血收费标准,同时把血站的运营情况公开,把血液到医院再到患者之间的账算明白,减少人们对血站的不信任感。 “血站应该定时向社会公布血液的去向,比如一年一共用了多少血?这之中有多少是在加工过程中的浪费?有多少在哪些医院里使用?把这些信息都集中,且在一个载体上公布出来”,陈海啸表示,如果能够让血液采集、使用、包括用血的费用等项目透明化,公众对血液的使用就会变得放心。 还有专家认为,应该建立公务员献血制度。目前,高校学生是我国无偿献血的主力军,客观上造成了每到高校放假血库就会告急的情况。 中国医师协会输血医师分会原会长刘景汉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表示,完全靠献血者满足不了血液需求,国家必须出台政策。这个政策可以考虑让公务员带头献血,这很可能是一个有力措施。 据了解,日本以法律形式规定,公务员每年必须献血一次,超过年龄或因病不能献血的,要到血液中心当一天负责人或组织一次献血活动。有报道称,此举使日本在1973年就实现了无偿献血完全保证全部临床医疗用血。 新京报记者注意到,现行《献血法》自1998年实施,距今已有17年,有观点认为,这部不到3000字的法律对于中国血液事业的发展起到了巨大作用,但其局限和弊端也越来越明显。 除了上述有关血液采集管理透明化等方面的建议,人大代表们在关于完善《献血法》的议案中,还就调整献血人群年龄段和单次采血量及献血间隔时间、取消无偿献血补贴、制定无偿献血者优先用血全国统一方案等方面,提出意见建议。 |
关键词:有偿献血,卖血者,血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