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童染艾，以人文方式填补科技缺憾

　　□刘白

　　2010年，福建八个月大的女童毛毛，因先天性心脏手术输血而感染了HIV(艾滋病病毒)。2015年，不幸的一家人等到了福建省卫计委的调查结果：毛毛输血的血源中，1名献血者目前的HIV病原学检测为阳性，毛毛应该是因输注“窗口期”血液而感染HIV。

　　此时，孩子已经五岁。

　　五年后调查出的结果，没有任何责任人。原因在于“窗口期”三个字：人体感染艾滋病病毒后，需要经过一段时间后血液中才会产生艾滋病病毒抗体，在此期间HIV抗体检测呈阴性，这段时间即为窗口期。通俗说，窗口期是感染病毒后到能被检测出来之间的时间差。

　　也即，献血者没有责任，因为献血时尚不知情；血站和医院没有责任，“窗口期”是目前临床检测技术无法消除的，是人类所有输血治疗无法规避的风险。这场无端降临在毛毛身上的不幸，只能用无妄之灾来解释。

　　无论具有怎样自洽的逻辑，无人为悲剧买单的结果都让人觉得难浇胸中块垒。大概正是在这种情感下，《南方都市报》1月12日的评论直接质疑了当地卫计委调查的权威性———“卫计委协调调查，而被调查的医院也好，血站也罢，还不都是他们的下级机构？下级责任越大，那上级所承担的连带责任也就越不会小。与其说他们有可能有意纵容惹祸的‘儿子’，不如说他们也会惧怕可能要承担的后果，自然相关调查结果不仅仅是‘姗姗来迟’，而且可能还会‘大事化小’。更何况，调查组成员就是来自医院、血站等部门的所谓专家，他们会将‘砖头’往自家人身上‘砸’吗？手下留情、柔情调查那可能是无法避免的了。”

　　由此，这篇名为“女童染艾事件不宜‘老子查儿子’”的评论认为，“如果要得出公正的较为及时的调查结果，还是应当由第三方来进行。既可由更高级别的监察机关实施，又可由人大代表、政协委员、市民代表、媒体代表和网民代表等组成的调查组加以独立调查，甚至不排除启动司法调查。”

　　当然，对此结论，患儿的家长和代理律师也有疑问。比如，当年从抽血到输血整个过程是否符合程序，相关工作人员是否具备资质。这意味着，即使调查主体仍是福建卫计委，其调查任务也并没有因为一个“窗口期”的结论而结束。

　　但不管怎么说，“窗口期”仍然向大众揭开了本就存在的医疗风险，并因毛毛的不幸而获得了公共讨论的机会。

　　新华网的解疑报道《5岁女童输血染艾引关注，谁来为“悲剧”买单》对这一曾因小概率而显得尤为隐秘的风险进行了科普：“输血的常见风险之一，就是传播疾病，特别是存在传播艾滋病、乙肝、丙肝等病毒性传染病的风险。如果献血者感染上述病毒后献血，该血液在检测时正巧遇上‘窗口期’未能检测出来，临床使用就会导致受血者感染上述病毒。虽然随着检测技术的不断进步，上述病毒检测的‘窗口期’不断缩短，但目前即便是使用最先进的核酸检测技术，艾滋病、乙肝、丙肝的‘窗口期’仍然还分别有11天、25天和59天，输血感染艾滋病、乙肝、丙肝的危险度分别有700万分之一、64万分之一和200万分之一。”

　　此外，毛毛也不是首例因这种小概率事件寻求补偿的患者。福建卫计委在此次通报情况时透露，2010年，也有两个因输注“窗口期”血液感染艾滋病的患者，两人皆为成年人，当时相关部门也给予了“无过错”人道补偿费用，分别为30万元和60万元。此次，福建省卫计委也要求，福建省血液中心和福建医科大学附属协和医院应按最高标准，给予患儿人道主义的救助补偿。

　　更值得讨论的问题是，如果孩子真是因“窗口期”感染艾滋，那么“窗口期”更不应看做问题的终结，而应看做是在另一个意义上讨论的开始。技术克服不了的缺陷，要想方设法以人文方式补偿，这应是现代文明社会对此类个人灾难的基本态度。《京华时报》1月12日的评论将讨论的方向转入了人文补偿的领域，“一个孩子因输血感染艾滋病毒，不只是一个家庭的悲剧，更是整个社会的系统性风险。”“在上述环节均已充分改进的情况下，如果再出现窗口期感染的案例，就要考虑相应的救助机制，政府兜底也好，商业保险也好，必须打破这方面的‘机制荒漠’。虽然这种情况出现的概率很低，但发生在个人和家庭身上，就是百分之百的悲剧，对此不能没有应对之策。”

　　北青报同日评论《女童染艾滋需制度补位》，则讨论了这种人文补偿的具体路径：“据悉，现在西方国家大多通过‘非诉讼’的方案解决，如政府建立与艾滋病相关的专项赔偿或补偿基金，通过一次性补偿及定期补偿相结合的方式向受害者支付赔偿或补偿金的办法逐渐成为主流。为此，国内相关学者已建议，对于既往的损害，或者一旦损害发生，只要患者由于受血或者使用血液制品而受到损害，并能够证明自身感染艾滋病病毒与受血或者使用血液制品的行为有着直接因果或显著相关关系，就可以通过这种社会补偿机制获得补偿。至于补偿标准、时长以及可能出现的意外等问题，有赖于深入探讨和周全的制度安排。”

　　此外，还有另一种意义上的人文弥补。媒体报道说，在漫长的调查过程中，当毛毛妈妈质疑官方“办事效率低”时，负责协调调查的卫计委人士满是“委屈”：“那你来做我的工作吧”。任何以官方名义参加到整个事件调查、赔偿程序中的人，不表现出这样的冷漠、不耐烦，不把此事视为包袱而视为责任，就是在表达“人文”二字的意思了。

　　漫画/王进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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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键词：窗口期,人文,悲剧,医疗风险,南方都市报